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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2月爆发的俄乌冲突注定是改变历史的大事件,不仅是地缘政治的,也是经济金融的。3月份,前纽约联储和美国财政部官员、瑞信全球短期利率策略主管Zoltan Pozsar敏锐地注意到俄乌冲突对国际货币体系的深刻影响。他断言,美元霸权正伴随对俄金融制裁而衰落,一种全新的国际货币体系即将到来——这是以黄金等大宗商品为基础的布雷顿森林体系3.0版本。一石激起千层浪,Zoltan的观点引发了高度关注和广泛讨论。此后,来自国际清算银行的讨论再次把美元国际货币地位的争论推上风口浪尖。一篇是国际清算银行央行治理论坛前秘书长Gavin Bingham等2022年10月在《中央银行》杂志发表的《俄乌冲突对央行的挑战》,主要结论是短期美元储备货币地位不会动摇,但长期看全球货币体系将发生巨变,美元可能遭遇20世纪上半叶英镑的命运。该文似乎是在呼应Zoltan的观点。另一篇是2022年10月27日国际清算银行发布的每三年一次的全球外汇市场调查,调查显示美元仍然是全球主导的货币,2022年4月美元在全球外汇市场交易中的份额(因双向货币兑换导致交易总额按200%计算)为88.5%,与2019年调查时微增0.2个百分点。调查结果似乎表明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并未受到动摇。然而,关于美元国际货币地位的另一种声音较少被我们关注。就在Zoltan提出美元霸权衰落观点之后不久,4月份美国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教授Michael Dooley等在美国国民经济研究所发表了一篇工作论文,提出了完全不同的观点——对俄罗斯的金融制裁会进一步增强美元国际地位。其逻辑是储备货币不仅是一种安全资产,同时也是一种确保外国投资者信心的“抵押品”。某些非美盟友国家甚至需要将大量资产抵押在美国,才能获得国际投资者的资本。美国对相关国家实施金融制裁,是对非美盟友国家行为的惩罚,具有以儆效尤的作用,这会让其他非美盟友国家积累更多的美元储备,维持外国投资者的信心。这种观点似乎得到了美国官方的背书。2022年4月,美国财政部长耶伦在美国智库大西洋理事会的一场演讲中称,人们已经看到俄罗斯当前面临的境况,看到美国与盟友和伙伴关系的力量,看到美元、欧元对交易的重要性,作为实施制裁的工具给俄罗斯带来高昂的代价。她认为,取代美元作为全球主要储备货币将需要很长的时间,美国经济、金融体系、法律机制以及金融市场让投资者安心依赖美元作为价值贮藏和交换手段。货币霸权是历史长周期现象,时间因素至为关键。不少学者们更愿意从长期和短期两个角度剖析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变化。此次,本刊《金融观察》栏目邀请的两位专家都不约而同强调了时间变量。中证金融研究院首席经济学家潘宏胜指出,西方对俄金融制裁在国际货币体系架构下实施,正是发挥了现行美元地位和国际金融市场的主导权。他接着从霸权的经济基础和制裁的成本收益视角分析了制裁的长期影响,强调美国对俄罗斯的储备资产实施冻结打破了国家主权平等和产权保护原则,这将推动其他国家加速远离美元资产,增强国际货币体系多元化的倾向。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冯维江从维持美元霸权的两种内在机制切入,强调冻结外汇储备的做法短期虽难以动摇美元主导货币地位,但中长期可能趋于弱化甚至瓦解。事实上,数据有时比逻辑更有说服力。一位美国经济学家给美元霸权地位算了笔账,让我们看到了美国的自信来自哪里。2022年10月,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高级经济学家Colin Weiss发表题为《地缘政治和美元储备货币的未来》的论文,着重分析了金融制裁和美元储备地位的关系。他认为,持有美元储备反映了两种不同的偏好:一种是政治上的,出于美国的盟友身份或认同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以持有美元储备的方式换取安全保证;另一种是经济上的,基于美国在国际贸易投资和全球金融市场中的主导性以及美元的锚货币地位,以持有美元储备的方式换取经济利益。Colin依据与美国政治军事的紧密关系,对美国财政部公布的外国官方持有美国资产头寸数据进行了估算,截至2021年末外国政府持有的美国资产总额为5.24万亿美元,其中政治军事盟友或非正式伙伴国持有份额达到70%—75%,剩下份额主要来自两类国家:一类是瑞典、瑞士、芬兰、爱尔兰等中立国家,另一类是中国。在此基础上,Colin重点分析了沙特、印度等新兴经济体减持美元储备的可能规模,以及放弃美元转而使用其他货币(重点是人民币)进行贸易投资交易的空间。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这位美联储经济学家不仅认为冻结外国央行的美元资产对美元储备货币地位影响总体不大,而且对美国政府冻结外汇储备的做法也予以肯定。他认为,金融制裁反而成为美国打击对手的金融利器,越是经济外向程度高、对国际流动性资产需求大的经济体,实施外汇储备制裁的效果越好。百年未有之变局正在加速演进,美元霸权地位就是这个变局中最为核心、最为关键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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